作者 | 語境
編輯 | 石燦 Tim
四川“奇葩”主播在廣州
“寶寶們,今天晚上我會把所有的貨清得干干凈凈。我們四川人就說‘處(chū)理(lī)貨咯’?!?/p>
2019年12月23日,我在主播小A的提前告知下,進入了她的快手直播間。當時她告訴我,這是她們年前在廣州最后一次服裝直播。
“老鐵們”“家人們”是快手上直播賣貨的主播們對粉絲最常用的稱呼,“寶寶”這個稱呼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小A家直播”(以下簡稱“小A家”)的三位主播小A、大哥、媛子都是四川人,小A和大哥算是合伙人,媛子是后加入的“股東”。
從左至右依次為小A、大哥和媛子
四川話自帶一點嗲氣,對于“老鐵”這樣的稱呼,小A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拔覀兿矚g說‘乖乖’‘寶寶’,網(wǎng)絡(luò)直播的話用‘寶寶’可能好接受一點,就是‘寶貝’的簡稱”。
見面時,她們和鏡頭上差別不大。只不過,少了妝容和鏡頭的一點美顏效果,三人臉上有明顯的疲憊和倦意。
小A是“門面擔當”,A取自她英文名“Amy”的開頭字母,大家私下里也這么叫她。
大哥其實是一位女性,之所以被稱為“大哥”,和她的直播風格有關(guān)。
“不知道哪一個粉絲起的,然后大家都跟著叫,反正我性格本身就像男孩子。”我問她喜歡這個稱呼嗎,她很開朗地說:“不存在(不要緊)喜不喜歡,客人喜歡就行。”
她的嗓音有點沙啞,說話有北方人的爽利,更會在秒殺搶拍的時候突然提高音量,“這件59米秒給你們!懂的寶寶們?nèi)テ词炙侔?,?、2、1!”
在快手世界,一米代表一元。
“小A家”現(xiàn)在有20萬粉絲,在快手平臺上屬于中腰部主播。雖然是四川人,但她們的直播定位是廣州市。
來廣州前,她們在成都和廣州的批發(fā)市場合作,整個四川的零售都在她們手上拿貨,賺中間差。
中國整個服裝市場的大部分貨源都在廣州,廣州的批發(fā)市場會跟廠家合作,相當于一手批發(fā)簡陽師范幼師學(xué)校排名;轉(zhuǎn)一道手,到其他城市的批發(fā)市場,基本上都是二手批發(fā)。
“一般情況,一批就是冬天杭州,夏天廣州?!贝蟾缯f,到廣州直播賣貨相當于接近一批。
廣州聚集了不少像三人一樣的外來主播,有她們的“老鄉(xiāng)”,也有來自天津、唐山、洛陽等地的人,粉絲多數(shù)在10~50萬,都屬于腰部主播。
2019年剛過,一位粉絲“50萬+”的快手主播發(fā)布了一個短視頻作品,說自己在和財務(wù)對賬,“一年流水過億,太難對了”。
這些主播中,有人專做休閑,有人專做大碼,“小A家”進貨款式偏淑女,用她們的話說就是“仙仙的”。成都是個休閑城市,女孩子們愛美愛玩,她們的服裝就一直延續(xù)這種風格。
“像出去玩、聚會、泡吧、去海邊,這些場合會選擇這種衣服的人偏多一點,平時上班族就可能不太接受這種風格。我們的衣服挑人,要稍微洋氣一點,年齡大一點可能都穿不出(效果)來?!贝蟾缯f。
主播們的年紀也不小了,大哥說自己都快要奔四了。小A是86年的,媛子最小,是“第一批邁入30歲的90后”。
“我們真的像直播界里面的奇葩,都那么大年齡了,還在做直播?!彼齻冏哉J為。
以前下班回家,現(xiàn)在下播上樓
廣州增城區(qū)新塘鎮(zhèn)的鳳凰城鳳曦苑,是小A直播的地方。
因為預(yù)定住宿時不夠仔細,我在定位時直接搜索了“鳳凰城”,住在了有鳳凰雕像地標的“鳳凰城交通中心”附近。等我放好行李才發(fā)現(xiàn),鳳曦苑離我的住處還有5公里距離。
鳳凰城的“鳳凰”/語境 攝
打車路上,司機告訴我,鳳凰城從前是新塘本地的富人區(qū),有很多做服裝生意的老板,小區(qū)門口的保安也向我證實了這一點。別墅區(qū)管理嚴格,保安認臉識人。
也正因為如此,司機師傅不太愿意接鳳凰城的單,因為“沒有憑證保安不讓進,經(jīng)常要在門口等好久,有時候定位錯了,在里面10多分鐘都找不到路”。
我到訪的第一天晚上正逢圣誕節(jié),有些住戶的窗戶上有“Merry Christmas”噴繪,透過窗能看到客廳里裝飾過的圣誕樹。循著門牌號走到小A家門口,窗簾關(guān)著,院子里鋪著打包的包裹。
別墅前院的快遞包裹/語境 攝
鳳凰城樓盤分為高層住宅區(qū)和別墅區(qū),這棟別墅上下兩層大約300平方米,月租只要一萬多,是她們了解到廣州房租最低的別墅區(qū)。而她們在成都很小的檔口,一年的房租就要30多萬。
除了離貨源地近之外,這是她們搬來廣州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別墅里三位主播,還有一對夫妻和兩個小姑娘,7個人吃、住、工作都在一起。一樓右手邊的客廳是她們的直播間,左手邊的房間用來當作倉庫,樓上是臥室。
我去見她們的時候,那對夫妻有事回了老家。年紀最小的員工包子說,這里和在成都最大的區(qū)別是,“以前是下班回家,現(xiàn)在是下播上樓”。
小A和大哥說,這些別墅區(qū)里有很多同期做直播的主播。她們不算認識,但互相大概都知道彼此。
“你們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簡陽師范幼師學(xué)校排名?”
大哥打開快手,點開最上方右側(cè)的“同城”一欄給我看。
在這里,你可以看到“附近的直播”和“附近的人”,還能夠準確知道他們與你的距離。在我瀏覽的時候,5公里內(nèi)就有6家在做服裝直播的快手主播,最近的離小A家只有700米。
在小A家的快手同城界面
“我們也主動接觸過,但是沒有想象中好接觸?!?/p>
大哥指著“附近”一位主播說,“她也是成都來的,他們是一家人在這邊,住西區(qū),和我們家街道、門牌號一模一樣?!?/p>
主播叫米米,和小A家的服裝風格非常相近,以“仙”為主。
知道米米的地址,是因為一次“快遞烏龍”。小A家住在東區(qū),有一次快遞員不小心把西區(qū)的包裹誤送過來。大哥按地址過去送貨,發(fā)現(xiàn)原來就是在快手上見過的主播。
但兩家也僅僅打過這一次照面?!拔疫@個人比較熱情,想著都是成都來的,老鄉(xiāng)嘛,彼此能有個照應(yīng)。結(jié)果人家出來拿快遞,就把門開了一個小縫?!贝蟾邕呎f邊用拇指和食指朝我比劃。
互聯(lián)網(wǎng)的便利連接人與人,同行們也能更快關(guān)注到彼此。但在現(xiàn)實中卻多了隔閡,少了親切感。
“我們以前做批發(fā)的時候,對面也好,隔壁也好,里面很多人的關(guān)系都特別好,在市場碰到了就會打個招呼?!钡F(xiàn)在沒有了。
這座一線城市,在這個看上去生活優(yōu)渥的小區(qū),直播的人越來越多,不停地有人來了又走。同行競爭激烈,彼此顧忌。
從零售批發(fā)到網(wǎng)絡(luò)直播
小A和大哥從小就認識,兩人的老家在四川巴中,一個五線城市。
大哥15歲到成都讀新華職中,畢業(yè)后發(fā)過傳單,賣過手機,做過冒菜。有空窗期,也有賺錢的時候,“2004年我做手機批發(fā),那時候好賺錢,一天我可以做七八千、上萬。”
“小A做得早,她在學(xué)校就開始開服裝店了?!?/p>
小A比大哥小三歲,15歲也來到成都,在一所師范學(xué)院讀幼師。
當時她在舞蹈專業(yè)上比較突出,經(jīng)常有商業(yè)演出的機會,攢了一筆錢,加上家里的支持,在學(xué)校附近開了一家服裝店。
“當時也不是為了賺錢,就是小女孩的夢想?!币驗橐骖櫳险n和照顧店面,大哥有時候會過來幫她看店。
服裝店在《成都》歌詞里提到的玉林街附近,那是個黃金地段。據(jù)大哥回憶,來商業(yè)街的有錢人居多,有一次她在店里只待了一小會兒,有位女顧客一個人就買了10多件衣服。
因為要上課,小A的店鋪開了幾個月就關(guān)停轉(zhuǎn)讓了,“應(yīng)該是03、04年的時候,我永遠記得轉(zhuǎn)讓費是4萬?!?/p>
當時門面的月租只有3、4千元,但有個收轉(zhuǎn)讓費的規(guī)矩,小A解釋說,“好比說我在這里租房,然后站住腳,你如果要接替我,除了給房東的房租外,還需要給我一定的轉(zhuǎn)讓費?!?/p>
畢業(yè)之后,小A做了舞蹈演員,開始跑商演。直到2007年在成都市中心租了間鋪子,開始全心投入到服裝行業(yè)。2014年,她又從零售轉(zhuǎn)型,和大哥一起在成都做二手批發(fā)。頭兩年生意還不錯。
2016 年,我國服裝行業(yè)正處在供應(yīng)鏈調(diào)整期,逐步向電商渠道等新型模式轉(zhuǎn)型,網(wǎng)購渠道占比也逐步上升。
小A的實體店生意逐漸變得蕭條。為了清貨,很多衣服都在虧著賣。鋪面租金非常貴,加上員工開支、稅收、水電、物業(yè),2016年收支勉強拉平,接下來的兩年都在虧損。2017年,兩人虧了大約60萬。
2018年年底,小A和大哥發(fā)現(xiàn)批發(fā)市場有檔口架起手機支架,好像在拍什么。
“我們看到別人在直播,那我們也試試。而且(生意)確實在虧,我們也打算往電商這個方向走?!?/p>
在國內(nèi)服裝電商領(lǐng)域,淘寶、天貓、京東、唯品會稱霸電商平臺,而快手作為短視頻平臺“天然”對電商有好感度,2019年6月的《快手平臺電商營銷價值研究》報告顯示,快手平臺整體人群對電商的接受度顯著高于平均水平。
在進入快手之前,她們在其他平臺開了賬號,那個平臺主打明星和網(wǎng)紅,沒有形成“帶貨”氛圍,很快就播不下去了。但如果申請成為淘寶直播的個人主播,門檻又很高。對小A這樣的野生主播來說,快手是最便捷的平臺。
2018年12月4日,緊跟步伐,小A在快手上發(fā)布了第一個作品,但冷啟動的賬號并沒有多少粉絲,直播間也常常只有10多個人在看。
她們還是堅持直播,一是看到別人的檔口有了些起色,二是她們的處境也不會更糟了。
“隨意”上熱門
2019年2月,小A的短視頻作品突然收獲了第一個“熱門”。
“是一件綠色的毛衣,我覺得我一輩子都不會忘?!碧崞疬@個作品,小A和大哥一下子特別激動。
視頻的播放量達到4.4萬,有844個贊,和136個評論。“可能現(xiàn)在看來不算什么,但是我們當時的粉絲基數(shù)很少,只有兩三千的樣子,我那時候都不懂熱門是什么。”
第一個快手“熱門”
在這之后,又有作品接連上了熱門,她們第一次嘗到甜頭,粉絲開始以每天千人的速度增漲。
“最通俗的說法,好比有一個很大的池子,但是你只能看到上面的魚,熱門就是讓你這條魚游到前面,讓更多人看到?!边@是大哥現(xiàn)在對快手熱門的理解。
從評論區(qū)和直播互動的粉絲能夠發(fā)現(xiàn),她們多來自三線以下城市,通常還關(guān)注其他服裝搭配或直播賬號。
拍視頻和做直播全靠自己摸索,她們會關(guān)注快手頭部帶貨大主播,也經(jīng)常瀏覽熱門、同城、推薦的同類視頻或直播。
大哥當時人在成都,需要經(jīng)常在廣州聯(lián)系檔口進貨。每次到廣州刷快手,她發(fā)現(xiàn)在廣州的同城主播里,不少人是在別墅區(qū)直播。“因為他們有時候會發(fā)定位,在視頻作品或者照片、動態(tài)里能看到位置。吃住在別墅,還可以賣貨,就覺得好安逸?!?/p>
2019年4月份,小A、大哥和所有員工,“順藤摸瓜”,來到了鳳凰城。
和成都做二批不同,來到廣州,小A的直播生意接近于一批。“我們直接跟廠家拿貨,就沒有檔口里面的門面費、鋪面費和中間環(huán)節(jié)費用?!碧貏e是房租直降20萬,還能解決員工的住宿。
“跑量”這個特征在直播時比批發(fā)更明顯。小A告訴我,做二批的時候一件衣服能比成本高40元,而現(xiàn)在她們一晚大約能賣500~600件衣服,如果保證不虧,一件衣服的利潤只需要維持在12~15元之間。
沒有特殊情況,直播每晚8、9點開始,一直到凌晨1點鐘,“現(xiàn)在年輕人都睡的晚”。我在12月23號看直播時發(fā)現(xiàn),直播實時人數(shù)維持在600人左右,最后的半個小時里還有400多人在線。如果按直播間總?cè)舜斡嬎?,也就是直播結(jié)束時快手界面彈出的人數(shù),每晚能達到近2萬人。
直播第二天,她們會以最快的速度配貨發(fā)貨,“網(wǎng)絡(luò)時代,我們也想第一時間把貨配出來,不希望客人一直催?!?/p>
偶爾也會遇到直播后加班的情況,最夸張的一次一直忙到第二天下午1點。
那一次,有一批爆倉沒補完的訂單。小A和大哥記不太清總訂單數(shù),但是大哥告訴我,那天所有員工都在配貨,小A的老公剛好也在。她去睡覺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上午11點,兩個小時之后,快遞才把所有包裹收走。
除了主播,員工們的工作包括上架、配貨、客服、售后。比起有專業(yè)團隊配合的大型主播,“小A家”更像“草臺班子”,沒有非常明確的分工。小A說, “我們倆(和大哥)什么都干,平時她要負責和廠家那邊去談,我平時還要拍作品?!辨伦右脖硎咀约骸澳睦镄枰睦锷稀?。
“也有人想投(資)我們,但是我們也會挑,看合不合得來。有一個人進來肯定就有話語權(quán)了,說白了就得聽人家的。如果是我們自己去找好的團隊,你量都達不到,別人憑什么跟你干是吧簡陽師范幼師學(xué)校排名?”
“我們直播沒準時過”
計劃趕不上變化。
在我來之前,剛好有廠家聯(lián)系聯(lián)系小A要處理一批貨,大哥、媛子和其他員工要留下來準備在廣州繼續(xù)直播。
第二天我又來到鳳曦苑。大哥通知我8點直播,我提前兩個小時出發(fā),留出相處的時間,也想看看她們直播前的準備。
8點過了,我陸續(xù)提醒了她們?nèi)?,“我們還不播嗎?”包子拿著一會兒要出鏡的毛衣路過我身旁“寬慰”我,“我們直播從來就沒準時過”。
發(fā)貨時間被訂單牽著走,直播時間總掌握在自己手里。算是四川人偷來的一點“安逸”
快9點的時候,大哥和媛子把掛著羽絨服的衣架拖到背景墻前,調(diào)整手機支架的位置,準備開始直播。這時我相信了她們告訴我的,“平時直播比較隨意,沒什么策劃,臨時發(fā)揮想到啥說啥?!?/p>
“這些毛衣廠家直接聯(lián)系我們,想處理存貨,讓我?guī)退麄冑u。給我們的價格低于成本價,我們也會便宜賣,是客人在外面哪里都買不到的價格。”大哥口中的毛衣來自針織城的廠家,在當天晚上,這些毛衣以9.9~39.9的價格在直播間秒殺。
直播前一天到貨的毛衣/語境 攝
這是屬于她們的渠道和資源,是多年在服裝行業(yè)同廠家建立起來的。在快手有了粉絲積累后,有更多廠家主動找上門,前段時間她們就飛去杭州做了一場直播。護膚品公司也邀請她們?nèi)ス局辈?,既有像雅頓這樣的大牌,也有自主小品牌。
一開場,直播間就有不停地問,“小A呢?”
“我留電話是想解決售后處理不了的問題,別人會說‘我可以聯(lián)系到小A’,覺得你更真誠。 ”
“我們基本上每天都會接到客人電話,有時候小A早上還在睡覺,就有人打電話過來了?!?/p>
有些客人有具體的問題或是意見,例如“最近風格怎么變了”“下次能不能直播這種款式”“可以幫我搭配一下這個衣服嗎”......有些人就是喜歡打電話過來,比起客戶面對商家的關(guān)系更像是找朋友聊天。
“小A家”直播時會從評論區(qū)抽獎送福利,鼓勵粉絲去多寫評論。但大哥覺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要寫真實的感受,不然平臺上留下的就是虛假反饋。
真實還體現(xiàn)在,有時候直播款式太多,可能會記不清價格。媛子馬上在一旁插話,前兩天本來要賣98元的衣服,被大哥“不小心”66元就賣掉了。
大哥和媛子在直播/語境 攝
“我們不像有些做直播會排練,或者在直播間去吵一架‘我就要你給這個價格’。”
在到廣州之前,我曾看過一場主播連麥的直播,一位服裝主播借助另一位百萬粉絲量主播的直播間帶貨,雙方因為價格問題爭吵激烈。一方不滿,一方委屈,期間還短暫中斷了連線。
“這個也很正常,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樣,營銷手段也不一樣,都要吸引客人留在你的直播間。”
媛子在直播中經(jīng)常說自己是“直筒身材”,為了展示服裝效果,她把小西裝從M碼換成S碼,有粉絲發(fā)了條字幕,“媛子終于有腰了”簡陽師范幼師學(xué)校排名;小A在直播中跟大家說要回成都過年,立刻有人評論“回成都請你吃簡陽羊肉湯”。
“這些粉絲你們都認識嗎?”
“認不到,有些知道名字。好多人還給我們寄吃的,你看那邊牛肉干、葡萄干全是粉絲寄的。”大哥指了指靠墻的架子。
如果哪一天沒有直播,粉絲還會不習慣。
雙城記:成都與廣州
2019年,直播慢慢填補了小A和大哥前兩年的“負債”。
媛子之前的收入在7、8千左右,現(xiàn)在能拿到1萬多,最大的支出是還老家的房貸和車貸。包子在成都的時候工資是3000元,來到廣州之后沒有吃住的花銷,靠銷售提成賺得更多了。
“小A家直播”快手賬號的年終總結(jié)
圣誕節(jié)當天晚上11點左右,我們的聊天還沒結(jié)束。媛子和兩個小姑娘熱了一盆中午剩下的土豆燒排骨,準備吃晚飯。她們在我對面坐下,各自刷起了快手,有人在看其他主播直播,有人在看娛樂視頻。
媛子說,如果白天不需要找貨,中午她會起來做飯。有時候晚上配貨太晚,大家還會想多睡一會,兩三點才起。下午就相當于吃早飯,直播結(jié)束就將相當于吃晚飯。
“如果在成都,我們晚上可能會出去吃宵夜,喝小酒。”
她們很懷念成都的生活,吃得好,玩的多,節(jié)奏很慢,掙錢的前提下先滿足自己的開心。廣州也是個夜生活豐富的城市,也有“食在廣州”一說,但受到廣州的氣候和水土限制,為了身體著想,愛吃辣的四川人不得不戒辣。而且對于她們而言,沒有朋友傾訴,“人都是忙著掙錢,感覺時間都不夠用”。
“兩點一線......都沒有兩點,就只有圍著一個點轉(zhuǎn)圈。”大哥加重的黑眼圈控訴著生活的枯燥,“在這里感覺精神特別累,有時候覺得除了和小孩、家里面視頻,跟外面就沒有別的聯(lián)系了?!?/p>
除了1997年出生的包子,其他人都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巧的是,每個人家里面都是兒子,小A的兒子最大,讀五年級,其他人的小孩都在上幼兒園。
在成都時,來到廣州之后,基本上都靠爺爺奶奶帶著。
“你覺得他變化大嗎?”
“挺大的。老師也給我們建議,就是說不能全依靠爺爺奶奶。以前你盯著他,字寫得好,作業(yè)做得又快,現(xiàn)在他就會敷衍?!毙∧泻⒌淖杂X性不強,這個年齡段最操心的,小A現(xiàn)在只能通過電話來督促他。
大哥每天都會跟兒子視頻,“通常都是他從幼兒園回來吃完飯以后,我們白天出門他還沒放學(xué),晚上回來做直播他就睡覺了。他有的時候想跟你視頻,有的時候要看動畫片?!?/p>
“不想視頻”這件事,媛子的感受更明顯。
“我每次跟他視頻的時候,覺得他不是特別想跟我說,暑假回去的時候還感覺還挺黏我的?!?/p>
媛子在成都工作時,也會讓奶奶幫忙帶小孩,但一定會想辦法接他放學(xué),感情聯(lián)絡(luò)也不錯。現(xiàn)在她感覺兒子和自己多少有點陌生。
再過兩年,幼兒園的小孩子們會開啟小學(xué)模式,媽媽們還將面臨著新的教育挑戰(zhàn),和現(xiàn)在的小A一樣。
雖然不能和孩子長時間團聚,但媛子即將結(jié)束和老公分居的日子。媛子的老公是工地的承包商,年后也要過來幫忙。
“他賺錢就是不穩(wěn)定,要看接的項目。有時候一個月他能拿一點錢回來,有時候幾個月都不拿回。小一點的項目還好,18年去西藏做的項目到現(xiàn)在錢都沒收到。”媛子說。
雖說年底直播有點不景氣,但“小A家”的生意還是越做越大,也需要人手。
“剛直播的時候,我就在想一天能發(fā)100單是個什么概念?我做夢都要笑醒。到現(xiàn)在我就在想,要是一天能發(fā)1000單,我做夢都要笑醒。”
她們不確定還會直播多久,但廣州和快手讓她們有了“笑醒”的資本,在成都的服裝淡季,寧可關(guān)店鋪節(jié)約成本的日子過去了。
后記
12月26日晚上10點,大哥和媛子在鏡頭前直播,小A收拾好行李準備啟程?;氐匠啥己?,她還會聯(lián)系做二批時合作過的當?shù)氐昙遥谶^年期間繼續(xù)做直播。
“小A剛剛還來貨架找衣服,賣衣服的沒有衣服穿?!贝蟾绯靶λ罢鎽?yīng)該讓你們看看她現(xiàn)在穿的是啥?!?/p>
小A臨走的時候沒化妝,頭發(fā)隨意地扎著,看上去沒有梳理過,身上的衣服也是胡亂搭配的。她把臉伸進鏡頭和直播間的粉絲打招呼,“寶寶們,我回成都咯,回去再給你們直播?!?/p>
2019年的最后一天,小A發(fā)了一條朋友圈,白天和兒子一起參加學(xué)?!澳鞲缤鲮`節(jié)”主題Cosplay活動。晚上,她又出現(xiàn)在快手直播間,在成都的倉庫里陪粉絲秒貨跨年。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