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拍》第257期真實故事
如果你有故事成都建國老技校,請私信我
李小白/口述
馬達/撰文
祖一飛/編輯
我叫李小白(@卡車夫妻看美國),東北人,今年40歲,來自遼寧撫順市。我17歲開始闖蕩社會,做過北漂,去俄羅斯打過工。三年前,為了全家人的夢想,我和老婆遠赴美國工作。我們在餐廳刷過碗,做過按摩師,開小貨車運過貨,還送過快餐。
剛出國的時候,我們也沒有太多想法,就是想掙點錢,回國養(yǎng)老或者帶孩子來上學。直到女兒偶然說了句要考哈佛,我才決定放手一搏。為了拿到更高的收入,今年初,我和老婆都考下了駕照,在美國加州做起了高薪又高危的職業(yè)——卡車司機。
我和老婆的合影,背后是我倆輪流開的半掛大卡車。
其實幾十年前,我也有過哈佛夢。我這人打小心氣兒就高,上小學的時候,放學基本不帶書本回家,在不寫作業(yè)的情況下考試成績都比別人好。
有一次家庭聚會,一位長輩問我,“李小白你學習那么好,長大了要考什么學校呀成都建國老技校?北大還是清華?”完了我就說,“我要考哈佛!”我已經(jīng)記不太清是從哪兒聽說哈佛這個學校的了。也許是聽大人們聊天說的,隱約有印象,只知道它是全世界最好的學校。
我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當時爸媽看我的表情,他們的表情充滿了懷疑和否定。我媽曾和我說過這么一句,她說我是“小姐身子丫鬟命”,意思是我不該有這個心,不該有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3歲時的我,父母帶去照相館拍了一張紀念照。
再長大一些,我變得不愛上學了。初中,我去了撫順市最差的中學,一上課,班上只來了不到10個人,沒什么學習氛圍。
后來,我干脆也不去上課了,天天早上背個書包出門,我爸以為我去上學了,其實我是出去打游戲,晚上又像放學似的拿個書本回家。那個年代的很多父母,好像不會和孩子有過多的交流。那段時間,爸媽都沒怎么管我。
我和大多數(shù)同齡人一樣,喜歡打游戲、打臺球、打籃球。和他們不同的是,我特別關(guān)心政治經(jīng)濟、天文地理。每天,我都會花5毛錢買一份《參考消息》,特別愛看上面寫的世界各地的消息,想著總有一天,我也要出去看看。
小學時期的班級合影,那時我的成績還沒有變差。
中考的時候,我們那所學校沒一個學生考上重點高中,我也對考學不抱什么希望了。1997年,初中一畢業(yè),父母就把我送進了撫順市的一所技校,希望我可以學點技術(shù)。我在技校待了兩年多,學開挖掘機,畢業(yè)被分配到本地一家工廠上班。
去廠里的第一天,我就覺得很不舒服,我想如果一輩子就在這個地方工作,我肯定受不了,因為實在是太壓抑了,我還想去探索更大的世界。
也許因為心里一直攢著一股勁兒吧,我也一直覺得我不應該是這個階層的人。沒干多久,我就放棄了這份穩(wěn)定到可以一眼望到頭的工作,只身一人上北京北漂去了。那是2000年初,我剛剛20歲。
二十出頭的年紀,我熱愛網(wǎng)絡游戲,總是往網(wǎng)吧跑。
剛?cè)ケ本┑臅r候,我在KTV做服務員,負責切水果、倒酒,一個月工資只有四五百元。有些客人會給小費,但我們經(jīng)理規(guī)定不能收。有一次,一位和我混得挺熟的客人偷偷給我塞了一卷小費,大概就一百來塊,最后還是被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了。
經(jīng)理知道后,當著所有同事的面踢了我?guī)啄_,打了我兩下腦袋,把我衣服都扯破了。他說不但要沒收我的小費,還要扣我的入職押金,連工資也不會再給了,讓我立馬滾蛋。我接受不了,直接報警了。警察來了之后跟經(jīng)理說,你必須得把工資和押金還了,跟這個小伙兒和解。警察問我行不?我說行,最后經(jīng)理才把工資和押金還給我,一共500塊。
在北京,我經(jīng)歷了許多人情冷暖,被社會毒打,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我換過很多工作,除了在KTV切水果,在飯店端盤子,還做過一段時間茶藝師……
最早我住在北京青年湖附近的地下三層的宿舍,150塊錢一個月,特別潮濕,像個地窖似的,也沒有窗戶,白天如果不開燈,根本什么都看不見。后來實在受不了,我就搬走了。但真正讓我下定決心離開北京的,倒不是因為這些事,而是因為房價。
我原來心氣兒特高,我說一定要通過自己的奮斗,在北京立足,因為我想在北京生孩子,讓孩子享受到最好的教育。我剛?cè)ケ本┑臅r候,方莊的房子才三四千一平米,國展的房子五六千一平米。等我干了幾年之后,一下子變成一萬多、兩萬多,遠遠跑過我工資增長速度。
望著高不見頂?shù)姆績r,我心灰意冷,覺得在北京立足是不可能了。那一年我25歲,北漂四五年,又回到了老家。
在撫順,我又過上了渾渾噩噩的日子,沒什么遠大抱負。最早我在影棚做攝影學徒,但我其實不太喜歡做這種商業(yè)攝影,更喜歡藝術(shù)一點的,所以工作一個月半個月的就不去了,繼續(xù)沉迷游戲。身上要是沒錢了,我就問父母要,直到父母不給我了,我再出去工作,一直是這種混的狀態(tài)。
我在影棚斷斷續(xù)續(xù)工作了幾年,這是給自己拍的照片。
2007年正月十五,撫順下起了建國以來最大的一場雪,雪從早晨四五點就開始下。那天,我和一個信佛的朋友一起開車去我們那兒的“善緣寺”拜佛。我其實不信佛,只不過那陣狀態(tài)一直不好,就跟著朋友去了。
那天早上我們出發(fā)得特別早,等開到善緣寺的時候,大雪已經(jīng)封路了,路上就幾輛車。我們下了車往山上走,迎面碰到了一個老和尚,他邊走邊問,“你們怎么來的?今天封路了,下這么大的雪,你們怎么還能上來?”聽完我們的話,他說,“你們跟佛太有緣了,今天一定有求必應?!?/p>
我那個時候差不多27歲,但一直沒談過女朋友,我就跟佛祖求了一段姻緣,我說,“佛祖啊,賜我一個女朋友吧,我年齡也到了,也該找對象了?!苯Y(jié)果從山上下來沒幾個月,我就碰到了我的初戀,也是我現(xiàn)在的媳婦。她叫Yoyo,我屬雞,她屬龍,我倆屬相還挺配,龍鳳呈祥。
Yoyo比我小7歲,她的家庭情況也不是很好,很早就出來工作了。我們是在一家大浴場相遇的。東北的浴場,大家都知道,服務特別齊全,洗澡、美容、吃飯、睡覺,都包含在內(nèi)。正好有一天下班,我陪朋友去浴場,看到了給我朋友做美容的Yoyo,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就這么認識了。
2009年,戀愛時期的我們,在北京旅游。
認識Yoyo后,我倆就想自己做點啥小生意。一開始我們擺過地攤,炸小肉串。這個活兒是真辛苦,我大早上要起來去農(nóng)貿(mào)大廳買牛羊肉,回到家把肉切成一小條一小條的,做成賣給小孩吃的一塊錢五六串的炸串。晚上再推著小車,去學校旁邊的小廣場上擺攤。
這么辛苦地沒日沒夜,一天也只能掙七八十塊。因為太累了,我們不是每天都出攤,一個月就掙個一兩千塊。
有一天,我在手機上和朋友聊天,他跟我說他在俄羅斯做廚師,包吃包住,一個月能掙一萬多人民幣。我當時就動心了,因為我當時的目標就是買房結(jié)婚。撫順的平均工資只有兩三千,房價又漲得飛快,我想這可能是個翻身的機會,要不然永遠都不可能實現(xiàn)。我跟Yoyo商量,說這次一定要出去,她聽了很支持。
俄羅斯的老板看了我倆的資料,覺得我們的能力和年齡都挺合適的,很快就給辦了三年的工作簽。2012年10月,我和Yoyo告別家鄉(xiāng),坐上從北京飛往莫斯科的飛機,開始了背井離鄉(xiāng)的生活。
飛機落地莫斯科機場,我很興奮,對未來滿是憧憬。
這是我們第一次出國,但飛機落地莫斯科的時候,我也沒覺得多害怕,就是好奇。落地后我們趕緊聯(lián)系朋友,請他把我們接到了工作的地方。
他說那是一個撫順老鄉(xiāng)開的店,像個大賭場,里面有洗浴中心,飯店,什么都有。我們到了才知道,它是一個高級會所,里面的裝修特別高檔,整個五層樓都是中國風的建筑設計,里面掛著小燈籠,據(jù)說連門把手都是鍍金的。
這是我拍到的會所的一個角落。
來的客人都是俄羅斯上流社會的人,有石油大亨、國家芭蕾舞團的演員、還有一些我們不認識的名人。當時我的崗位是按摩師,Yoyo做美容師。我服務最多的就是芭蕾舞團的演員,他們經(jīng)常來做按摩。我曾經(jīng)服務過一位石油大亨,他每次來都帶配槍的保鏢,我給他按摩的時候,保鏢就坐在大廳里等著。
不過這些客人都挺大方的,給的小費很豐厚,我收到最多的一次小費是100美元(當時約700元人民幣),還收到過5000盧布(當時約四五百人民幣)。到俄羅斯的第一個月,我連工資帶小費就賺到了兩萬多塊人民幣。
只要我們想休息,就可以跟老板請假,這是去莫斯科紅場拍的。
我和Yoyo在那家會所干了有兩年多,直到2014年,發(fā)生了一件我們打擊特別大的事。由于在俄羅斯賺的是盧布,之前我們一直在等一個更好的匯率把工資寄回國去。沒想到那陣子俄羅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金融危機,盧布迅速貶值,我們存了半年的錢,一下子就不值錢了。Yoyo急得都要哭了,怎么辦?只能買東西。
他們俄羅斯人趕緊買車,把能花的錢都花了。中國人就趕緊去商場買奢侈品,把錢換成方便攜帶的物件。我給Yoyo買了個卡地亞的婚戒,香奈兒、迪奧的眼鏡,還買了愛馬仕的皮帶。我倆每天都出去消費,實際上我不想買,但是沒辦法,不買東西,錢就更不值錢了。
本來攢的錢是打算回老家買房結(jié)婚的,結(jié)果都被我們消費得差不多了。過了年,工作簽證還剩最后半年,那個時候我心里已經(jīng)長草了,怎么也待不下去了。Yoyo說還有半年怪可惜的,就這么一直糾結(jié)到了6月,我從新聞上得知國內(nèi)股市還行,就說我要帶著剩下的五十多萬回去炒股,也許還有一線希望。
回到撫順之后,我們買了個小套房就登記結(jié)婚了,正好Yoyo也懷孕了。但那段時間,我在股市上遭遇了滑鐵盧,把在俄羅斯辛苦打工掙的錢虧了好多。從這事之后,我不敢再奢望大富大貴,只求我們一家平平安安的就好。
我們倆過了快10年的苦日子,終于在2016年6月辦了婚禮。
2016年12月6號,是我女兒的預產(chǎn)期,預產(chǎn)期之前,一直沒什么動靜。我從書上和網(wǎng)上學到一些生產(chǎn)知識,說孩子要是過了預產(chǎn)期之后,羊水會減少,孩子有缺氧的危險,想到這兒我就有點兒著急。
我平時是個性格比較內(nèi)向的人,不善言辭,不過那天我趴在Yoyo的肚子上,跟我女兒說了好多肉麻的話。我說,寶貝,你怎么還不出來,爸爸都想死你了,爸爸急死了,我說,爸爸想你,爸爸愛你,說了好多。結(jié)果剛說完最后一句,羊水就破了,就在那一秒發(fā)生的。我感覺女兒到世上就是來拯救我的,她給了我希望,給了我夢想。
孩子不到一歲的時候。我和一個很久沒聯(lián)系的大姐聯(lián)系上了,我給她拜年的時候,她說她正在美國。我就問她在那邊生活怎么樣,收入怎么樣?她說在做按摩,我一聽,她在美國掙的錢比我們在俄羅斯掙得還多。我說我也想去,拜托她幫我介紹。
其實我和媳婦兒也很糾結(jié),孩子還這么小,該不該去這么遠打工,糾結(jié)了好一陣。為了未來能有更好的生活,我們還是決定去。我這人比較軸,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計劃好之后,我們就把在撫順的車子、房子都變現(xiàn)了,股票后來漲起來了點,也都賣了,還跟父母、朋友借了錢,最終順利辦下簽證。
我姑娘那會兒才一歲半,啥也不懂。出發(fā)當天,我和媳婦兒從早上就開始哭,飯都吃不下,一直在流淚。我看著女兒坐在那兒玩,我就跟她說,“寶貝,你在家好好地等著爸爸,爸爸一定會給你一個陽光燦爛的未來?!?/p>
她聽不懂我說什么,又好像聽得懂似的,一直點頭。走的時候,我讓我媽把孩子抱到小花園玩去了,我們接受不了正面分別的場面,只能這么分開。
因為跟孩子分開,我們心情都不是很好,在飛機上沒拍什么照片。
2018年年中,我們落地洛杉磯。這也不是第一次出國了,我們倆都沒什么特殊的感覺,到了之后趕緊聯(lián)系我的那個大姐。大姐帶我們住進了洛杉磯的華人區(qū),吃的用的就和中國差不多,沒有特別陌生的感覺。唯一不一樣的是,賺得多了。
我剛來的時候,故意找了一份最累掙得最少的工作——在華人燒烤店刷碗,一個月2500美金(當時約等于16000元人民幣)。我想如果這種活兒我也能做下去,以后只會越來越輕松。
刷碗工確實很累,我每天從中午11點開始,一直干到晚上12點,不停地刷碗、刷燒烤爐。烤爐用清水根本刷不掉,必須用特殊的清潔水,那味兒就跟硫酸似的,特別辣,肺跟眼睛都受不了,特別傷身。
工作量又很大,晚上高峰期的時候,真是有種想死的感覺,這邊還沒刷完,那邊又推來一車。每天都在崩潰中堅持。做了不到一個月,腰和腿都有點勞損,我就不做了。
之后兩年,我陸陸續(xù)續(xù)做過按摩師、開過小貨車送貨、送過快餐。之后就遇到疫情了。去年2月開始,我們倆就沒工作了,天天躺著,要么就是出去玩,可以說洛杉磯都被我倆踩平了。實在待不下去了,也想孩子,想家,所以我們決定9月末飛回家看看孩子。
2019年,我們在西雅圖旅行。
離開家的時候,我姑娘才一歲半,那次回去,她都過四歲生日了。隔離完,我們立馬趕去幼兒園接孩子,那是我第一次去幼兒園接孩子,想給她一個驚喜,看看她還認不認識爸爸媽媽。
我們特意讓老師給換上從美國買的衣服,我在旁邊錄像,讓她媽媽去接她,結(jié)果她媽媽過去的時候,我姑娘都沒認出來,直接從身邊跑過去,跑到了姥姥面前。
Yoyo追過去之后就擱她旁邊站著,女兒瞅了好一會兒,發(fā)現(xiàn)好像和視頻里的人有點像(因為我們在美國天天都會視頻),老師說,“這是你媽媽,你不認識了嗎?”她才大喊了一句“媽媽”!聽到這倆字,我倆一下就哭了。
去幼兒園接女兒的時候,我在旁邊拍視頻。Yoyo張開雙臂等女兒認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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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月,我們帶女兒去了很多地方玩,那些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不會帶她做的事,我們都陪著她去做了。我希望孩子多學一些技能,就給她報了很多興趣班,有跆拳道班、口才班,還有鋼琴班。過年的時候,我們還去海南三亞玩了一趟。就在這趟旅途中,發(fā)生了一件神奇的事。
參拜南海觀音的時候,我姑娘看著很多人抱著佛腳,就問我,他們在這里干什么?我說他們抱著佛腳在許愿。孩子聽了這句話,突然也抱著佛腳說,“我要考哈佛,我要考哈佛!”她以前從來沒聽別人說過這些,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她怎么會有這個概念。
我們一起去拜南海觀音的時候,我正好錄下了這段視頻。
那一瞬間,我立馬想到我小時候也說過這么一句話,我覺得這就是天意,我姑娘就是上天派來拯救我,再給我一次重生的機會。為了她,我一定要拼了!這,就是我后來決定開卡車的原因。
來美國打工的都知道,開卡車是藍領(lǐng)中工資最高的,相當于硅谷里白領(lǐng)的收入,是我做按摩的三四倍。但同時也非常危險,我開小車載貨的時候,看到大卡車都離得遠遠的,之前也上網(wǎng)查過,美國高危職業(yè)的排行榜上每年都有卡車司機,但這次我什么都不怕了。
2021年初,我和媳婦兒回到洛杉磯。這次我們租了一個90后夫婦的房子,女主人是網(wǎng)紅,男主人正好是一名卡車司機。當我們找駕校的時候,房東給推薦了一個靠譜的華人駕校。報名的時候,校長跟我們說,像你們倆這種英語不是很好,之前又沒開過卡車的,最快要三個月才能學會。于是我們就奔著三個月的目標去準備。
那三個月我們倆都沒去工作,專心準備考駕照。但是那陣子學車的華人特別多,做廚師的,飯店也不開了成都建國老技校;當老板的,美容院、按摩店不開了,都來學卡車。人家都是白天上班,下了班去學,我們過去也排不上號。
所以,我們的策略就是和他們錯峰學習,晚上12點左右,等他們都學完了,都沒有人去了,我們再過去,一練就是一宿,早上五六點再回家。這個駕校還挺好,是24小時通宵營業(yè),只要有車就能去練。所以我們就一直按照這種方法,練得很辛苦,學得也很快,一個多月的時候就會倒車了。
對我們倆來說,最頭疼的問題是背車檢,車檢就是車子啟動前要檢查車,比如把車頭發(fā)動機打開,看看發(fā)動機,對考官說發(fā)動機很好,很干凈,沒有損壞的螺絲,還要檢查管子、冷卻液,輪胎等等。但是呢,這個車檢全都是英文的,駕校就給我們在每個英文下面標出了中文音譯,一本書五十多頁,我們就這么沒日沒夜地背。
駕校發(fā)的考試資料,都用中文音譯,我們在上面寫滿了筆記。
不在駕校的時候。我們就把小車當卡車開,大車轉(zhuǎn)彎要轉(zhuǎn)直角,我們開著小車,也模仿著去轉(zhuǎn)直角。沒事的時候,就這樣她考我,我考她??荚嚽耙惶?,我和Yoyo都沒睡著。那天我們駕校只出一輛車,也就是說我們倆去了只能一個人考,我們就商量讓Yoyo先去考,因為她車檢背得比我好,英語會得比我多。
考前,我們把考場的考官都了解了一遍,哪些考官好說話,哪些不好說話,我們都一清二楚。好說話的,我們管他們叫“天使”,比較容易給過成都建國老技校;特難纏的,叫“殺手”。Yoyo那天不巧遇到了一個“殺手”,沒有幾個人能擱他手底下考過的。她一去,我就覺得完了,這次肯定不好過,已經(jīng)做好了下次再來的準備。
后來沒想到,Yoyo一步一步地都完成了,從車檢,到倒車,最后居然還上路了。我特別激動,在我們駕校群里發(fā),說我媳婦前面都過了,現(xiàn)在上路了。群里有個兄弟也很感慨,說太不容易了,有可能你媳婦把這個殺手給“反殺”了。
考試當天我穿了一件詹姆斯的23號球衣,希望能帶來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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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分鐘之后,Yoyo回來了,成了我們駕校第一個在“殺手”手底下考過的。我一尋思,這么好的運氣,我必須得趁著運氣,上去沖一把。我趕緊叫來我們駕校開車的墨西哥人,讓他去幫我跟管考試的人說說好話。
墨西哥兄弟幫我說了很久,我給管事兒的買了一些飲料,最后他們被我們說動了,就說“只許這次,下不為例”,就這么地,允許我考試了。我的考官是個“大天使”,特別好說話,他媳婦是福建人,他是美國人,長得特別壯,外號叫“施瓦辛格”。我們都知道,只要是他監(jiān)考,躺贏。我心里暗喜,這次運氣真是太好了。
考試過程中,他知道我英語不好,他還跟我聊中國話,在路上用中文跟我說“左轉(zhuǎn)”,我就左轉(zhuǎn);“上高速公路”,我就上高速公路。他還問我,我的普通話你能聽懂嗎?我就夸他,我說能聽懂,你說得很好。
我英語真是不行,幸虧遇到的是他,要是遇到個嚴格的考官,我準過不了。那一天,我和Yoyo都順利通過了考試,拿到了臨時駕照。因為這場考試,我們倆成了我們那塊的小名人。
考完駕照后,我們?nèi)プ寺迳即壸罡叩倪^山車慶祝。
考下駕照之后,我在網(wǎng)上發(fā)了一個帖子,我說,我是一個新手司機,剛畢業(yè),有沒有需要新手的。一個資深的司機師傅看到了就聯(lián)系我,我倆加了微信,他說他要出車可以帶我,我就拜他為師,跟他學習。
他是一個傳奇司機,在美國開了20年的卡車,而且,他開卡車上去過大熊湖,相當于四川的峨眉山。我們第一趟去的亞特蘭大,一路上我都沒怎么睡覺,盯著師傅做每一步,都記在本子上。師傅下車去加油,要怎么跟人說;怎么交貨、收貨,我都拍視頻記下來,把每個細節(jié)都記在心里。一般新手需要兩三個月才能自己當主駕駛,我這一趟下來基本就都學會了。
洛杉磯到亞特蘭大往返三天,回去之后,我?guī)煾妇托菹⒘耍迨鄽q,準備退休了,一個月只開這么幾趟。但我不能不開啊,我只能自己去找公司。
我看到一家公司正好在招人,對司機的要求也不高,因為今年他們買了很多車,招不到人,老板就同意給我這個新人當主駕駛的機會。Yoyo當時也剛跟完師傅回來,我就說我媳婦就是我搭檔,技術(shù)比我好,英語也比我好,他們很放心,覺得這樣的夫妻組合更穩(wěn)定。
談妥之后,公司分配給我們一輛總長22米的紅色大卡車。之后,我們的吃住都在這輛車里。
出車那天,正好是七夕,我在駕校群里跟弟兄們說,我要帶媳婦一起出車了,他們都不相信我們還是新手就當主駕駛了,但事實就是如此。
我們的卸貨點在紐約的老城區(qū),相當于北京四環(huán)外那樣的地方。老城區(qū)的街道特別窄,卡車又特別長,結(jié)果我們的車卡在了路口,造成四面八方大堵車。沒辦法,我只能下車指揮,和那些司機溝通,我們的車才慢慢開出去。再晚一點,可能警察就來了。
回程的時候,因為路線不熟,我們開錯了路,開到了亞利桑那州,路兩邊都是長滿了仙人掌的沙漠。這條公路也許是為了排水,設計成中間高,兩邊低,我們一不小心把車開進了沙漠里。
我們的卡車橫跨在馬路中間,車頭和車尾都陷進沙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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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大堵車,這回警察來了,警察把其他車疏導開,叫來了拖車,把我們的車給拉了出來,車和馬路都損壞得很嚴重。我就這樣把壞車開回公司,公司竟然全部報銷了拖車和修車的錢。這一趟雖然很驚險,但是我賺到了4000美金,約等于25000元人民幣。
第一次自己開車,就遇到了這么多困難,害怕肯定害怕,可我要挑戰(zhàn)自己,就得經(jīng)歷這些,因為我目標已經(jīng)非常明確,無所畏懼了。有一次遇上超大颶風,很多人都停工了,我還繼續(xù)開,風雨無阻地按時交貨。
剛開始跑車的時候,我們倆過得比較規(guī)律,每周去一趟紐約,一個月跑四趟,能掙一萬六美金(約十萬人民幣)。每個服務區(qū)都有餐廳和洗漱區(qū),我們就這樣簡單地在路上解決吃飯和洗漱的問題。后來我們換了一家公司,出車就變得不那么規(guī)律了,只要有老板的電話,我們就會跑,每次去的地方也不一樣,一個月能跑四五趟。
我和Yoyo屬于輪班制,她休息時我開,我休息時她開。我這人晚上開車比較愛犯困,Yoyo倒是比我精神很多,也比我能吃苦。所以她負責夜班,我負責白班,但是,即使我白天開車,我也需要不停喝咖啡,才能盡量不拖她后腿。
我們換到第三家公司后,車內(nèi)的條件變好了,有干凈穩(wěn)固的上下鋪。
有一次我正睡著,一陣鬧鈴聲響起,我猛然驚醒,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睡過了,趕緊起來要跟Yoyo換班。她正聚精會神地開在大路上,跟我說已經(jīng)進了達拉斯,不能停車了。外面下著大雨,我讓Yoyo先找個地方避一避,她說再磨蹭就耽誤之后的行程了。
我沒說話,眼圈卻紅了。當初Yoyo跟我裸婚,沒享過一天福,現(xiàn)在依舊在跟我受苦,成了手握方向盤的“大姐大”。開卡車之后,我們還一塊經(jīng)歷了生死時刻。
有次我開車上了一座高架橋,也許是經(jīng)驗不足,也許是那天確實犯困了,速度有點快,我有點沒反應過來,減速又來不及,我就踩了一腳剎車,但是沒踩到底,差一點就從高架上掉下來。最后時刻,我想不踩死剎車不行,就一腳踩下去,竟然神奇地控制住了。車控制住那一刻,我兩眼都冒白光,感受到了瀕死的感覺。
在美國開卡車,法律規(guī)定每天開車8小時之內(nèi)必須停車休息半小時,一天開車時間不能超過11個小時,休息時間要滿10個小時,所以我們基本上不會疲勞駕駛。我也信命,我感覺我的命不該到這,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從那以后,我更堅定地分享我的經(jīng)歷,記錄我一步一步是怎么走過來的。
我把我們出車的過程拍了一段視頻發(fā)到抖音,沒想到發(fā)完第二條視頻,我們就被上了熱門,一下子,幾乎所有在美國的華人司機都刷到我了,包括我公司的老板和員工,評論區(qū)炸了。我覺得特別神奇,不可思議。我又發(fā)了一些開卡車的日常和我的一些人生感悟,短短三個月,就漲粉到了70多萬。
Yoyo開車時,我坐副駕拍到的沿途風景。
開始拍視頻之后,我和Yoyo的休息時間都變少了,除了開車,我們每天要花四五個小時做視頻,忙的時候五天都沒洗過澡。出車次數(shù)也比以前少了,現(xiàn)在每個月大概收入10萬人民幣。但一想到能激勵到很多和我一樣有夢想的人,我就覺得得堅持拍下去。
有時候我也會想,我本來是要給女兒更好的生活,結(jié)果讓她成了留守兒童。但是,如果時光倒流,我還會這么選。因為我不是富二代,只能這么選。我的夢想,也是Yoyo和女兒的夢想,我們是一個整體,是最好的團隊,我們要奔著一個目標前進。
就像我在短視頻里說的,改變階層這種事,一代人完不成的,如果需要兩代人,我們兩個心甘情愿當我孩子的墊腳石。我的計劃就是努力工作,送孩子去私立學校,等她中文學得差不多了,就把她接過來,盡量在這邊買一套學區(qū)房。咱跟富人可能比不了,但我會全力以赴,能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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