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圖：李晗

1991年8月22日，新型導(dǎo)彈驅(qū)逐艦首艦112艦下水。1994年5月，該艦完工交付。

江南造船生產(chǎn)的盾構(gòu)機

江南造船的龍門夕照

一路奔流了6300多公里的長江，終于在上海長興島這個地方，溫和下來。它緩緩地沖刷著這個扁長的島嶼。很快，它就要匯入東海，融入太平洋，漸失它獨有的黃，化成一海的藍。

沒有什么地方比這個深水岸線近20公里、無風(fēng)無淤泥的豆莢形島嶼，更適合造大船了。155歲的“中國第一廠”江南造船，三易其家，終于落腳至此，每年“下餃子般”推船入水，有時“帽子戲法”一天下水3艘船。

中國的船舶見證了百年滄桑。晚清時，曾國藩主張造的中國第一艘兵船“黃鵠號”，沉了。甲午戰(zhàn)爭，“致遠號”沉沒時，只有螺旋槳露出水面，日軍將它割下——就像割下俘虜?shù)念^顱一樣——作為戰(zhàn)利品，擺在了東京上野公園?？箲?zhàn)期間，江陰沉下345艘軍艦、輪船和185艘小艇，以阻礙日軍的船。

孫中山曾留遺訓(xùn)，希望中國每年造船產(chǎn)量達到200萬載重噸。如今，這個數(shù)字翻了約30倍，中國成為世界第一造船大國。我們有了航空母艦，有了“中國第一款在平臺和設(shè)計理念達到世界先進、意義甚至超過航母”的055型驅(qū)逐艦。

我們還有各種顏值和性能的船：有的集裝箱船甲板有4個足球場大、22層樓高成都郵電技校大事記；換了“心臟”的老雪龍?zhí)柛澳蠘O，去北極，完成了“世界盡頭的相遇” ；船名取自葉劍英詩《望遠》的遠望號船，從“遠望1號”“遠望2號”一直生產(chǎn)到了7號……

一艘好船，便是一條流動的世界廣告。船舶工業(yè)涉及鋼鐵、機械、電子等50多個行業(yè)300多個專業(yè)，被稱為“綜合工業(yè)之冠”。每一艘船都是一座漂浮的“科技城”。

而托舉這些船的，正是一代代工匠的手。他們運斤如風(fēng)、削鐵如泥，斷長續(xù)短，鬼斧神工。

工匠們把它們推向大海，不知道這些船的“詩和遠方”，命運“后傳”，他們譜寫的是船的“前傳”。

揉鋼鐵像揉面粉

“揉鋼鐵像揉面粉”的李錦華干火工快40年了，他造過數(shù)百艘船，無論這些船繞地球多少周，多么銹跡斑駁，一旦它“回家”保養(yǎng)，他都能一眼認出。他手下鋼板特有的流線，就像專屬他的密碼。

這些密碼是時間的產(chǎn)物。

一艘萬噸巨輪大概需要1000多種材料和5000多噸鋼材。幾十年里，他要熟悉各種鋼的“脾氣”。

他的工作沒有教材，全憑眼手，一手持火槍，一手拿水槍。前面火烤，后面澆水，冷熱間鋼板彎曲。

他做的鋼板有的像帆，有的呈水滴狀，有的像馬鞍，有的像鼻子……難度最大的就是“鼻子”，鋼板呈一定的弧度彎下去，突然一個彎鉤，或銳或鈍，或緩或急，出現(xiàn)一個漂亮的圓鼻頭，再緩緩收弧。

就像世界上沒有兩個一模一樣的鼻子，每一個火工師傅手下鋼的彎曲度，都不一樣。

他能在20米外，憑聲音聽出電流大小，遠遠看一眼火焰，能判斷焰內(nèi)溫度?！暗?50度時，火焰的光是紅里透黃；到1100度時，閃出淡淡的黃。最后，眼前一抹白，它到了1300度。”

如今這樣“爐火純青”的火工很少了。這個靠時間成就的工種正在被時間改寫。

眼下，這一工種正在被機器人替代，越來越聰明的機器讓這些鋼板一出生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身材凸凹火辣。

信息革命正在改變這家古老的船廠。越來越多的人手被機器手替代。人們說不清這個155歲的少年，是老派還是青蔥。

這個由李鴻章簽發(fā)出生證的近代民族工業(yè)發(fā)祥地，大門曾被日本人轟炸過、被逃亡臺灣之前的國民黨轟炸過。改革開放后，這里的大門走進過英國前首相撒切爾夫人、瑞典的前首相、美國的前總統(tǒng)卡特、挪威的前首相……

155年前的江南制造總局古樸的拱形大門，被一比一地復(fù)制了，它翻翹的青瓦檐連接了兩幢全玻璃幕墻的現(xiàn)代大樓，它們是掌握著全球船舶業(yè)領(lǐng)先技術(shù)的造船研究院。歷史與現(xiàn)實、屈辱與先進在這里握手。

“工匠也可以成為大師”

中國一直在海洋上找自己的路。第一艘國產(chǎn)航母海試那一天，很多人想到一張老照片。

1980年5月，時任解放軍總參謀長的劉華清參觀美軍“小鷹號”航母，美軍不讓中國人靠設(shè)備太近。照片里，62歲的劉華清踮著腳尖、伸長脖子“像小學(xué)生一樣”觀察。

劉華清曾說：“如果中國不建航母，我死不瞑目?！边z憾的是，他在2011年去世，終究沒有看到中國航母下水。

事實上，船舶進步的每一步都很艱難。

半個多世紀前，我國造第一艘遠洋貨輪“東風(fēng)號”，因為沒有主機等設(shè)備，在黃浦江整整泡了5年。當(dāng)時廠內(nèi)最大的起重設(shè)備是40噸高架吊車，連起碼的直流電焊機都沒有。全廠成立了500多個科研小組。全國18個部委、16個省市的291家工廠，提供了2600多項器材和設(shè)備。1960年，舉全國之力，這個大家伙才被推下水。

后來，這艘萬噸輪每抵達一個外國港口，當(dāng)?shù)貎S胞甚至盲人僑胞都會來“看”它，把船當(dāng)作祖國的領(lǐng)土。

還有我們在小學(xué)生課本里看到，1964年，中國發(fā)生了兩件震動全國的大事，一是首枚原子彈爆炸成功，另一件是首臺萬噸水壓機投產(chǎn)。

搞重工沒有萬噸水壓機不行，可“造萬噸水壓機先要有萬噸水壓機”，外國人封鎖圖紙。中國人就從橡皮泥紙板開始。

巨人般的萬噸水壓機，其“肢體”沉重，很多零件百噸重，連一個螺絲帽都五六噸重。工人們要焊接4根80噸的立柱，還有 300噸的下橫梁，最厚的焊縫近兩尺厚，焊縫橫豎交錯，異常復(fù)雜。如果用一般的手工焊，一個電焊工要足足干30年才能焊完。工人們嘗試了中國從沒用過的電渣焊。

實驗進行了上千次。一次，焊槽里通紅的熔液像一鍋煮開的水，不停地翻滾。突然有人喊：“不好，漏渣了成都郵電技校大事記！”2000多度高溫的熔液流了出來，眼看要出大事，唐應(yīng)斌不顧一切地抓著一把耐火泥，堵住了裂口。事后大家都說，不敢想，那不是100度的開水，那是2000多度的鋼水啊。

當(dāng)時有30多年焊接經(jīng)驗的唐應(yīng)斌，為了不讓焊縫冷卻太快而產(chǎn)生裂縫，他脫下棉衣，蓋在焊縫上，連著幾夜睡在水壓機旁邊，耳朵貼著機器聽有沒有裂開的聲音。

萬噸水壓機的設(shè)計壽命不到10年，可直到前幾年，這個黑黢黢的“老廉頗”，還在轟鳴著工作，鍛造出比自己更大的家伙。

如今，這些工人的名字都難以查詢，可時間驗證了他們是當(dāng)時真正的“大國工匠”。

中國重工業(yè)的發(fā)展史也是一部焊接工藝的發(fā)展史。1983年，國家研制新型導(dǎo)彈驅(qū)逐艦，鋼碳含量高，必須在低溫和常溫下對接焊接實驗。工人剛剛還是熱得滿身汗水，一下子鉆進零度以下的冰庫里，鼻子、眉毛、胡須很快起一層白霜。

當(dāng)時工廠舉辦了焊工培訓(xùn)班34期，想培訓(xùn)一批特種焊工，編寫教材10多萬字。培訓(xùn)開始時，成功率幾乎為零，最初8期，104名焊工中一次合格的只有5個人。

如今，鋼材材質(zhì)在變化，焊接的工藝難度越來越大?？烧嬲敢庾龊腹さ娜瞬欢唷?/p>

全國一些職業(yè)學(xué)校深感招生難，而難中難的又是招焊工專業(yè)學(xué)生?？珊腹Υ斑@個“制造業(yè)中的制造業(yè)”，又是需求最大的。

一位職校副校長表示，即使最后畢業(yè)了，選擇焊工干上10年的差不多“十剩一”。

德國前總統(tǒng)赫爾佐格曾說：“為保持經(jīng)濟競爭力，德國需要的不是更多博士，而是更多技師?！痹诘聡簧傩袠I(yè)技工工資遠遠高于普通公務(wù)員，甚至高過大學(xué)教授。

我國傳統(tǒng)制造業(yè)轉(zhuǎn)型升級，正面臨“設(shè)備易得、技工難求”的尷尬局面。如今，工匠精神已被寫進政府報告里。

“工匠也可以成為大師成都郵電技校大事記！”李克強說。

技到高處，比的是心境

工匠陳景毅就被稱作“大師”，他堆放著各種焊條、空調(diào)都不太制冷的簡陋辦公室被稱作“大師工作室”。

他深知，技到高處，高手比的不僅僅是手，而是如臨深淵、心如止水的心境了。

他用了15年，才煉就一雙“火眼金睛”。他用“一汪中間鼓出小尖尖的液體”形容不銹鋼的熔池。為了練手穩(wěn)，他把磚吊在手腕上，練出一雙金剛手。只有手穩(wěn)，手下的熔池，才是一個接一個，形狀相同，就像機器人在操作。

30年來，他平均每個工作日，用掉焊條近20公斤，焊條總量差不過有105個小轎車的重量。他焊的焊縫，把它們連接，差不過有30個珠峰那么高。

手的松緊、焊材接觸母體的那一瞬間，位置不當(dāng)，都可能造成焊縫有氣孔、有雜質(zhì)，而一條不合格的焊縫，可能在大海里引發(fā)一場災(zāi)難。

面對微微跳動的熔池，除了手在動，身體一動不動，眼睛都不怎么眨，連呼吸都是均勻的，宛若瑜伽高手，他手下的焊縫像魚鱗整齊排列。

“人生能控制的事情不多，我只能控制這個?！彼f。

幾十年過去了，有的老焊工得了肺病，有的腰肌勞損，有的眼睛花了。他的腰也越來越差，但他慶幸，年輕的優(yōu)秀工匠跟上來了。

全國技術(shù)能手（焊接）陳宜鋒說，只要扣下焊帽，哪怕再吵的環(huán)境，整個人都會安靜下來，甚至感覺不到呼吸。他捕捉著焊槍下的熔池，堅硬的鋼瞬間熔成晃晃蕩蕩的液態(tài)、輕輕一口氣能吹掉的熔池，小，發(fā)著光。手抵達，熔池就在，手滑開，鋼水凝成固體。

“焊槍像魔法棒一樣，滑到那里，光亮到哪里，太美了?！彼f。

焊接時，他常常像一尊雕塑，持續(xù)幾個小時保持一個“奇葩”的焊接姿勢，為了手臂穩(wěn)而有力，他每天在家練啞鈴。

他焊過薄如雞蛋殼的鋼，也焊過超過1000兆帕強度的鋼，那相當(dāng)于把2萬斤的物體放在不足一枚硬幣的面積上。

不要拿別人的地圖找自己的路

秀氣的朱瑞霞是名副其實的“掃地僧”。

她1998年進廠時是清潔工，干一天活結(jié)算四五塊錢。她偷著學(xué)手藝，沒有焊槍，就等到周末，偷偷用別人的焊槍，沒有焊帽，就把玻璃涂黑，遮著眼，拿廢管子焊。

她越焊越好，一把焊槍讓她獲得“全國五一勞動獎?wù)隆?，還拿到了上海戶口。她說自己不愛聞香水，就愛聞焊鋼那種奇怪的“臭味”，住在“西伯利亞般荒涼”的長興島，也不怎么去上海灘，“‘賤得很’，永遠做不了上海人”。

她焊接的不是高大上的特種鋼，而是在逼仄的船艙里，把犄角旮旯，七彎八拐的管子焊接起來。

她可以在短短1.2米的距離里，焊接好19個扭曲、凸凹的對接。只有頂尖的焊工，才能焊接出這根長滿疙瘩丑陋的“拐杖”。

她有各種“囧”姿態(tài)：騎焊、跪焊、臥焊，有時身體擠不過去，拿鏡子反著焊……在昏暗的船艙，她時常被當(dāng)作設(shè)備的一部分。

每一絲焊縫、每一個氣孔都磨練著性子。她說心情不平靜時，不敢碰焊槍，焊縫CT片就是“心靈CT圖”。

焊接時，有人憋著尿，一條焊縫一氣呵成。有人盯著熔池的變化，眼睛幾分鐘不眨眼，熄焊的一瞬間，一閉眼，眼淚嘩嘩往下流。

“十個焊工九個黑”，有人稱，焊工的工作環(huán)境，略好于煤礦。夏天，穿著電焊服，人熱得幾乎沒有汗腺組織的眼皮都會出汗。

90后陳國淦選擇了全家人反對的焊工職業(yè)。兩個姐姐心疼帥氣的弟弟穿打補丁的焊工服，胳膊上有星星點點燙傷的疤痕，被電弧光灼傷“像放了小石頭在眼睛里頭”。兩個姐姐勸他跟著家人去做生意，“你才20多歲，世界那么大”。

他去過捷克參加國際焊接技能比賽，拿過大獎。他說，相比一艘巨輪，他的工作不過是“小數(shù)點后面好多位的那個數(shù)”。

世界很大，李碩也選擇了和一條條焊縫在一起。他的技校同學(xué)中，全班30多人，最后留下來做焊工的只有六七個。

他很知足，在上海工作穩(wěn)定，還學(xué)了一手好技術(shù)，他拿到了2015年“歐洲杯”國際焊接比賽第二名，他焊的船“環(huán)游世界”。

在江南造船廠，每一塊鋼都有一個編號，可以通過電腦查到每一條焊縫背后的工匠名字。這些人寂寂無名，又似乎在波濤洶涌的大海里大名鼎鼎。

微信里，李碩給自己的簽名是：“不要拿別人的地圖找自己的路。”

這些大都是由一個個小構(gòu)成的

在北京中華世紀壇前青銅甬道上的“中華大事記”中，有這樣一段記載；“公元1865年乙丑，清穆宗同治4年，第一個大型近代企業(yè)江南機器制造總局在上海建立?！?/p>

這是中國近代民族工業(yè)的起點，也是近代中國海洋夢開始的地方。

這個起點，我們本可以前移很多。600多年前，鄭和七下西洋，航跡3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維艄掛席，際天而行”。中國原本有可能成為一個近代海洋大國，但明清兩代實行禁海令，使“中國人把頭轉(zhuǎn)過去，背向海洋”。

改革開放后，鄧小平親自推船“下海”。從1977年5月到1982年7月，鄧小平12次談到船舶工業(yè)，勾勒出船舶工作的發(fā)展道路：船舶出口——技術(shù)引進——軍民結(jié)合——以民養(yǎng)軍。

他明確指示國防科技工業(yè)的管理體制“官氣要打掉，按經(jīng)濟辦法管理經(jīng)濟”，指示造船工業(yè)“要多造船，出口船，賺外匯”“把民用船水平提高了，也可以促進軍船”。他指出：“我們造的船比日本便宜，我們的勞動力便宜，一定可以競爭過日本。”

向海則興，背海則衰。如今，我們有了完整的船舶工業(yè)體系，成了造船大國。

在60多歲的陳志農(nóng)眼里，這些大都是由一個個“小”構(gòu)成的。

雖有“上海工匠”的稱號，不過他淡淡地說，“自己沒有高到哪里去，也沒有低到哪里去，不過是普通人，干了一輩子，經(jīng)驗多了些罷了”。

他負責(zé)輪船動力裝置的安裝，一萬多個零件從他手里過，被稱作船舶“心外科大夫”。

每艘船都長著不同的“心臟”，密密麻麻不同規(guī)格的螺釘、零件，先擰哪顆后裝什么，光圖紙都堆到膝蓋高，有的特殊船，幾顆螺絲釘?shù)膬r值都相當(dāng)于一部奧迪車，精度要求極高。

軸承上套著幾道密封環(huán)，每兩個密封環(huán)之間用油填充。軸承角度出現(xiàn)一點偏差、一個墊片不平、一個密封圈不嚴、一顆螺絲釘不緊、少幾滴潤滑油，都可能影響某個小部件的振動、發(fā)熱，這些“小”一旦到大海里乘風(fēng)破浪都會變成“大”。

徒弟們稱陳志農(nóng)手底的活兒“滴水不漏”，他要求工人每一平方厘米的墊片，必須3個點定位，少一個點都不行。他對精細要求極高，有時精確到絲。1絲，只有0.01毫米，也就是一根頭發(fā)絲的1/10那么細。 0.2絲，只有一根頭發(fā)絲的1/50細。

陳志農(nóng)深知這一絲半絲的誤差在大海里就是“人命關(guān)天”。他最喜歡夜深人靜的時候干活。為了省力氣，瘦弱的他優(yōu)化裝置，出了不少發(fā)明專利。

他知道工匠不能只是“匠”，更要創(chuàng)新。

船廠的地形像一片葉脈豐富的葉子，有很多條路，但無論怎么走，都很容易找到那組重達1噸的雕塑：銀灰色的基座上，徐壽左手微揚，似在講科學(xué)問題，旁坐的華蘅芳和站在身后的大胡子英國人傅蘭雅或聆聽、或深思，3位提倡“中學(xué)為體，西學(xué)為用”、翻譯了160部書的科學(xué)家目光相匯。

島上的工人們常去看這組取名《對話》的雕塑。

不遠處，就是海岸了。

大船下水交付時，會有隆重的儀式，大家擲香檳，放飛氣球，講很多祝福詞。大多數(shù)工匠沒有機會去現(xiàn)場，他們在各個車間忙碌，“誕生”下一艘船，他們沒能目送上個“孩子”，但有人留言：雖然沒看到她的顏值，但我知道她氣質(zhì)非凡。

中青報·中青網(wǎng)記者 從玉華 來源：中國青年報

來源：中國青年報